不死鸟
给首页推个刀子。就是那种能一刀毙命了死之前你还在叫好爽好爽的。两个点最戳我,一个是许同学说给猫起名字就叫猫,还有最后黄同学看到“猫死了”的反应。不可言传的萌虐萌虐的。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戏码其实是我的心头好啊心头好。。。。作者大人膝盖拿去。。
短篇。完结。
本故事纯属虚构,严重OOC,请勿上升到本人。
严重错别字,大家继续找茬……
——以下正文——
[分手]
6月20号,天气预报发布了黄色预警,预计未来将会有至少持续一周的暴雨。
窗外狂风大作,客厅的窗户大开,窗帘被大风掀起,久久落不下去。脚步声从卧室到书房再到卧室,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拉链拉开又拉上的声音,客厅电视播着天气预报,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处于长江中下游的城市刚刚入夏就要迎来暴雨,空气中的水分黏腻在脖颈间,手臂上,腋下,腰间……反正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最终箱子拖到了门口,一个大的行李包扔在一边,沙发上的猫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猫惊了一下,接着慢慢靠在他腿边,继续眯上眼睛。他习惯性伸手挠着它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出了电话。
“你好,我是许魏洲,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有事请留言。”
他没有立刻挂掉,这句话一直在反复播放,他不厌其烦地听,一遍又一遍,伴着电视的杂音和风声,一遍又一遍。
许魏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门外风雨交加,把他给淋了个透。
刚开灯就看到猫蹲坐在正门口盯着自己,一双眼睛反着冰冷的白炽灯光,像一对翡绿的玻璃珠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又走了?”他不知道这是问猫的还是问自己的,猫没搭理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转身往客厅一角的小窝走去,一路发出哒哒的声音。许魏洲皱了皱眉——该给它剪指甲了。
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果不其然空了一半,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拿了浴巾和裤衩往卫生间去。反正黄景瑜这种隔三差五就离家出走的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没有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们今年第十二次分手了,然而今年还没过掉一半,也就是说他俩每个月至少分手两次。
卫生间的东西都没动,床头的照片还是好好地摆在那儿,黄景瑜自己似乎都习惯了,每次都不会离开太久的。
这种“大姑娘行径”始终为许魏洲所不齿,一言不合就分手,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几岁了还玩这些有的没的?成天上班累死累活的不够,还得在业余时间瞎折腾,搞不懂他黄景瑜哪儿来那么大劲头的。
洗完澡坐到书房上网,忽然感觉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他没有在意。
反正过两天又得灰头土脸地往回跑,懒得搭理他。
那天风刮得很吓人,黄景瑜最后还是没拨通许魏洲的电话,那只皮制的行李包就在脚边,是许魏洲去年送给他的礼物,他还记得和这个礼物一起收到的话:“哪天想不开了,赶紧把自个儿装进去提溜着滚蛋!”
他就这样盯着那个包。
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挂断了电话,抬手关掉了电视。
猫从沙发上跳下来,注视着他,看他的背影伴随着一声暴躁的关门声,消失在门后。
黄景瑜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后给许魏洲发了条短信:“分手吧。”
直到第二天上班,单位新来的员工正在端茶递水送咖啡:“不知道您今天想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一杯。”
许魏洲抿了一口,又皱起眉头:“你干脆兑一杯糖水齁死我得了。”
新员工撇嘴:“早上发了消息,就您没回复,打电话又关机……”
许魏洲拿出手机,果然没电了,敢情前一天晚上就没电了。他赶紧充上电开机,第一个跳进视线的就一条刺眼的消息。
“分手吧。”
这回应该是有什么在心里作祟,他觉得耳边似乎有急促的鼓点催促着,“咚咚咚”地敲着,像在提醒他,这次是真的。
[20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许魏洲这种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明明是抱着老校友叙旧的心情上前打招呼的。那次的聚会选在一个学长开的书吧,大家低声地笑着聊着,灯光昏暗,许魏洲坐在两三个人中间听他们说话,鼻梁上的眼镜恰到好处,把他的冷淡与温柔和着暗黄温暖的灯光交替反射到黄景瑜眼底。许魏洲到门口抽烟,黄景瑜就跟过去。
“哥们儿,”他碰了碰他的胳膊,“借个火。”
许魏洲瞄了他一眼,掏出手里的空火柴盒:“最后一根了。”
面面相觑一小会儿,许魏洲指了指自己口中燃起的香烟。黄景瑜点头会意,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歪着脑袋凑了过去,烟头对着烟头吸了一口,那一点猩红的火光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大概是这个举动,让他觉得特别喜欢吧。
得知许魏洲在大学城另一头的另一间学校,他就开始了无休止的纠缠。二十岁的黄景瑜正值最有劲的年纪,总是骑着自行车来回的跑。二十岁的许魏洲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用他喜欢的话题和食物就能轻易打败。
他们聊电影,聊各种球类,聊鞋子,聊高中母校,聊姑娘,聊共同认识的同学。一起走遍了两间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如果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回想那段日子,都会想不出什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只要起了话头,就可以无休止地说下去。
所有细碎的小事都拌在每一分每一秒中,每一个片段,每一帧画面都显得很宝贵,似乎他们在一起就从未浪费过任何一点一滴的时间。空下来的时候,在图书馆,或者操场,或者网吧,黄景瑜侧过头看许魏洲鼻梁上的眼镜,反着阳光或者电脑屏幕的微光,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那年冬天,在二十岁的最后一天,许魏洲第一次主动骑车去黄景瑜的学校。南方的城市少见地下了场大雪,黄景瑜从考场走出来,眼睁睁看着许魏洲骑着自行车在雪地里打滑摔倒,沾了一头一脸的雪花。那张不太爱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懊恼的孩子气,也比以往多了点儿人情味。
黄景瑜跑过去扶着他:“你怎么来了?”
许魏洲说:“我来找你跨年。”
那天晚上在黄景瑜的宿舍,许魏洲膝盖破了皮,坐在椅子上,黄景瑜蹲在他面前,帮他上药贴纱布。最后黄景瑜问他:“还要去广场跨年吗?”
许魏洲点头说:“去。”
黄景瑜骑着自行车,许魏洲跨坐在后座上,俩人往市中心的广场去。广场边挂满了各种灯笼,有个老大爷在边上卖鱼丸臭豆腐。他们买了两份臭豆腐站在边上吃,吃完了还有一会儿,黄景瑜问:“吃饱了吗?”
许魏洲摸摸肚子摇摇头,老大爷瞧见了直咧嘴:“俩大小伙子,光吃这玩意儿怎么能吃得饱?”他们俩也跟着笑。
黄景瑜骑上车又带着他穿过两条巷子,去吃面。
羊肉面热气蒸腾,当晚刚出锅的浇头,伴着若有若无的羊膻味入鼻,许魏洲幸福地打了个喷嚏。黄景瑜看着他发笑。
俩人吃饱了再骑上车原路折回去,这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广场内人头攒动,他们站在外围伸长了脑袋也看不见什么。许魏洲拉着黄景瑜走出人群:“先抽根烟。”
黄景瑜擦亮打火机,两颗香烟凑在一起。
打火机是上个月生日时许魏洲送的,光滑的表面,角落里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缩写。许魏洲把打火机抢过去,放在手里仔细摩挲,反复观赏,最后依依不舍地把打火机塞进黄景瑜的口袋里。
黄景瑜笑了:“你喜欢就拿着呗。”
许魏洲摇头:“送你的,哪儿还能再拿回来?”
可是就是想把你喜欢的你想要的都给你。黄景瑜吐出一串烟圈,没说出这话来。
那天晚上他们并肩站着,在广场边缘,跟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扯着嗓子倒数计时,然后烟花猝不及防地在头顶炸裂开来,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印在他们年轻的脸上。许魏洲抬头看烟花,黄景瑜低头看许魏洲的脸,在嘈杂的声响中,忽然说:“我喜欢你。”
“啊?”许魏洲没听清。
“我喜欢你!”
直到有一天,他们毕业了,搬到一起住,一个四处奔波,一个留下考研。
晚上一个下班回来,一个下课回来,有时候自己炒两个小菜,有时候到门口的大排档叫两瓶啤酒,脑袋靠着脑袋幻想着未来。黄景瑜说,我想赚很多的钱,买一个大房子,给你来装修,然后买很多张唱片,没事就听。许魏洲说,那我就在书房装上一整面墙的内嵌式书架,一半给我放书,一半给你放唱片。
然后他们经历了第一次吵架,因为简单的争风吃醋,因为一两个姑娘。黄景瑜摔门出去,许魏洲在厨房赌气地洗碗。黄景瑜在楼下便利店转了一圈,顺便买了点零食回来,刚一开门就听到厨房哗啦一声,他丢下手里的塑料袋跑过去,看到许魏洲正抱着流血的手指发呆。
他问他:“怎么了?”一边到处找纱布创可贴帮他包扎。
许魏洲瞪着眼睛,眼泪忽然就掉下来,接着他嚎啕大哭道:“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走掉?能不能不要就这样走掉?咱们以后不吵架了行吗?”
黄景瑜愣了愣,接着紧紧抱住他:“好。”
“就是吵架,也别分开行吗?”
“好。”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之后经历过那么多大小风浪,那么多误会和分歧,吵架早已是家常便饭,分手也总是挂在嘴上,说走就走,砸碗摔门,好像不闹出点儿动静来,都对不起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这十年时间似的。那个被碎片割破手指都委屈得不得了的许魏洲,十年后就是摔断了腿都恨不得抬起手里的拐杖朝黄景瑜的腰上抡几下。曾经拥抱着许下的诺言,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反悔,十年后全都变了样。
[十年]
的哥见后排的人半天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小伙子,上哪儿去啊?”
黄景瑜放下手机道:“去机场。”
外面的风还在呼啸,行道树被吹得快要站不直了似的,一片白色塑料袋盘旋着飞到空中,缠在树枝上。的哥一边发车一边道:“这么晚了要出远门吗?这么大的风,可能还有暴雨,我看飞机是飞不了啦!”
黄景瑜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
他们曾经各自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面对面坐在窗户边大谈理想,甚至在桌上铺满白纸勾画宏伟蓝图。许魏洲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成功的出版商,挖掘好书,黄景瑜希望自己可以浪迹天涯,随心所欲。
许魏洲说,那你会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
黄景瑜说,不会。
许魏洲说,走之前跟我通个气儿。
黄景瑜笑,好嘞。
黄景瑜说,我保证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给你寄一张明信片,到时候给咱们家墙上贴得满满的。
出租车里放着一首老歌,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香港流行歌,声音里都带着分明的时间的痕迹,低低地流进耳朵里。几个小时前的酒馆,也放着同样的歌,老友微醺的眼神隔着翠绿的玻璃酒瓶,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友问,你俩又吵架了?黄景瑜一声不吭地低头晃荡着酒杯,他喝得不多,没有醉意,可是胸口总一阵阵烦躁。
人一喝多就容易喋喋不休,对面那张嘴不停地开开合合,黄景瑜支着下巴听着,全是生活中的琐碎事儿。突然对面打了个嗝,道:“活着真挺累的。”
“怎么说?”
对面却不再啰嗦了,点了根烟,忽然又轻描淡写起来:“真的,挺累的。”
黄景瑜看着他指尖的那点火光,想着想着,就想明白了。他摸出口袋里被磨掉色的打火机,放在灯下反复看着,他到底喜欢许魏洲什么呢?是他的冷淡,还是偶尔突发的暴躁?是他抽烟时微微弯曲的细长手指,还是不经意间在他面前露出的示弱的神情呢?他是有多喜欢他啊,喜欢到无数次无情地刺痛对方的底线,无数次的争吵谩骂,无数次的摔门而去,都不足以让他们俩彻底分开吗?
上学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一句很牵强的分手理由:我还爱你,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黄景瑜还记得自己当时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许魏洲在一边大笑。直到现在他反而又想到了。
那一下就好像时间被定格了,脑子里突然充满了很多东西,他发现自己能想到的无非是一些争吵和没有意义的发泄。他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撇下了嘴角,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
许魏洲,我还爱你,我也特别喜欢你,可是我已经开始不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我了。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许魏洲喜欢玩刀,只要没课没论文,就在家扒拉蝴蝶刀,黄景瑜看得心惊肉跳,那会儿手上胳膊上留下不少细小的伤疤。黄景瑜每次远远看着,然后再上前帮他处理伤口。
许魏洲伸着手让他上药包扎,脑袋扬起来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突然说:“咱们分手吧。”
黄景瑜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一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抬头还是不抬头,该挽留还是不挽留?他实在不太清楚,只有继续包扎,嘴里回应道:“好。”
有时候这种时刻来得太突然,太无厘头了。
那天晚上他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拥抱,做爱。第二天醒来已经中午,许魏洲支起身子,发现衣柜里空了一半。
那是第一次分手,也是第一次黄景瑜离家出走。
然后他们是怎么复合的,许魏洲自己不太记得,黄景瑜也想不起来,也许是一个雨夜,没地方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家,也许是有一天想和黄景瑜煲的汤,就一个电话把他叫回来了。之后的三年风平浪静,好像这次分手只是一次出差,一次远行一样。
三年后他们打算养个什么东西,许魏洲说养猫,黄景瑜说养狗。他们逛遍了花鸟市场,宠物店,找了各自养猫养狗的朋友,那年秋天,满街的梧桐树下飘着落叶,他们就这样边走边吵。许魏洲说猫省事儿。黄景瑜说猫太冷了,狗热情。许魏洲说狗不用养,家里已经有你这条了。黄景瑜说,你混蛋!
最后决定养猫,许魏洲要买一只好猫,黄景瑜说小区里的野猫刚生了一窝小猫,捡一只回来养着得了。俩人又大吵一架。直到有一天下大雨,黄景瑜打着伞在小区的东北角呆立着,许魏洲过去问他在看啥,黄景瑜指了指面前的纸箱,纸箱里的母猫和刚出生的小猫蜷缩着死在一起。
许魏洲也呆立了许久,到最后雨差不多快停了,他跺了跺站麻了的脚说:“正好,听我的,明天去买吧。”
黄景瑜看着他的背影说:“我觉得你特冷漠。”
许魏洲顿了顿,回头说:“我觉得你特自私。”
“我哪儿自私了?”
“人家生了一窝小猫,你就带一只回来养,为了你自己高兴,非得拆散一家子猫,你说你自不自私?”
黄景瑜百口莫辩,他的确只打算养一只,没想到要养一窝。
第二天他们把这一窝猫埋在小区的绿化带,就去买猫,最后到猫叫什么名字,都能吵起来。黄景瑜觉得养个猫都能搞出这么多事儿,怎么这么累呢?分手得了。
许魏洲说,分就分。
分手一星期,黄景瑜再回来,就看到那只猫站在沙发上一脸鄙视地斜眼看他,许魏洲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一愣:“哟,你怎么回来了?”
“我高兴回就回,管得着吗你?”
许魏洲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跑过去逗猫,黄景瑜坐到他身边,胳膊肘碰了碰他腰眼,问:“叫什么?”
许魏洲说:“懒得取名字了,就叫猫。”
暴雨席卷而来,许魏洲把年假全请了,成天在家里蒙头大睡,过着日夜颠倒、虚度光阴的日子。
雨好像都没停过。
他从冰箱倒了一杯酸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猫很懒,蜷缩在窝里一动也不动。
喝到一半又趿拉着拖鞋到处找手机,一个不注意就漏了一滴酸奶在地板上,他懊恼地挠着后脑勺,随便拽了两张抽纸在地上反复擦拭。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手机,只有同事的各种未接电话和微信留言。他拿着手机回到客厅,反复翻看跟黄景瑜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那三个字上,已经第三天了。
他想起去年跟黄景瑜坐在这个沙发上,看着这个电视,靠在一起聊着天。
“跟我在一起快十年了,腻味不?”
“早腻味了。”
“那咱们分手吧。”
“好啊,反正不出一个礼拜你就得回来。”
“这么自信啊?”
“谁叫你就跟块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呢?”
[雷克雅未克]
几年前一起来过一次机场,黄景瑜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他却浑身不自在似的想挣脱掉。
“怎么了?”
“别人看见了不好。”
黄景瑜有点不愿意:“怎么不好了?我不就搂着你吗?我还亲你呢!”说着还真凑了上去,许魏洲往后躲,一边道:“你要点儿脸吧。”
“你就这么瞧不上我?”
“是,瞧不上你,怎么样?”
俩人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类似的困难,甚至是险境都遇到过,面对过很多哭喊和威胁,都挺过来了。跟家人出柜的那一瞬间,黄景瑜都觉得他们俩会一辈子不分开了,对那时候的自己来说,一辈子似乎是一件特别轻易的事。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感到厌烦的呢?
你也曾经说过那些琐碎的东西拼凑着才是生活,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像二十岁一样,一直一直像二十岁一样。
许魏洲总会说,你以为你还在青春期呢?随随便便就跟你私奔,不食人间烟火的?
我倒真的希望咱们能有情饮水饱。
或者说生活本身是什么,许魏洲看到的跟黄景瑜看到的并不相同。
航班延误,等了五个小时,黄景瑜一直盯着手机,愣是没等到回信。
最后登上飞机,关了电话,再也不去多看一眼了。他心里也很好奇,自己到底能不能离开超过一星期。
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有情饮水饱?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许魏洲一边敲字一边出言嘲讽他,“没有这些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玩意儿,你现在都去住大街了。”
黄景瑜靠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不屑道:“你当我傻?”
对啊,人跟植物一样,都是有生命的东西,都离不开阳光和土壤的。一棵草,一朵花,都是需要营养的,不对吗?黄景瑜问许魏洲:“你是不是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许魏洲一愣:“什么?”
有些事情,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原来我们得过且过了十年,还是不了解对方。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隔三差五就吵架,有事没事就分手吗?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也不是不喜欢你,我至少不了解你。就像你不了解我一样。
“你看,”许魏洲指着窗台上的绿萝,“你觉得没有阳光,没有水,在石头缝里,它能活得这么蓬勃吗?”
你非要拿植物来比,黄景瑜特别不高兴他这一点。
但是迟了,这么多年,他身上的任何一点,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很难再改掉了。
飞机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活在沙漠里,每天一动不动,看着风沙和夕阳就这样度过了一辈子。
三十岁的他们还能称得上青年吧,和老友相识十多年,比认识许魏洲的时间还长,现如今,老友的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而他和许魏洲,还在跟后青春期的自己较劲。
黄景瑜俯视面前整齐的彩色小房子,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到今天已经超过一星期了,他却不知道该干嘛。也没人跟他说,离家一星期后应该怎么办。他靠着栅栏,手在口袋里摸了一圈,忽然丢了魂似的。
打火机不见了。
是上飞机的时候扔了,还是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了?他居然完全不记得,就是不见了。
他猛地站起来,站在七月初的雷克雅未克,迎着风,好像彻底失去了方向。
许魏洲休完年假的第一次加班,忙活到凌晨。
一星期了,黄景瑜还是没有一点儿音讯。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喂猫喂猫。只是越来越怕黑,有时候睡觉的时候也不关灯,就这样亮一夜。
猫越来越没有精神,他每天又多了件事,就是带猫去宠物医院吊水。
有时候吊着吊着,自己靠着墙就睡着了。猫很安静,就靠在他身边接受治疗。
这天他发了条信息给黄景瑜:“猫死了。”还是没有回复。
许魏洲一个人把猫埋在几年前的绿化带下面。
雨停了很多天了,风也温顺了许多,有时候早上起来,依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许魏洲有点害怕这种情形,他怕这种长期的风平浪静,好像这么多年过来,已经习惯黄景瑜的动静了。
他赤着脚走出卧室,客厅角落里的猫窝还没撤走,空空的。他给自己倒了杯酸奶,随便煎了个鸡蛋,坐在桌前安静地吃。然后再走回卧室。
换好衣服出门前,瞟了眼鞋柜,忽然愣住了。
他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他很喜欢自己送给黄景瑜的这只打火机,黄景瑜说,你喜欢就拿着呗。他摇头说,送你的,哪儿还能再拿回来?
车堵在上班的路上,许魏洲摇下窗户,看着路边摇晃的梧桐树叶,车里的收音机传出来一首老歌,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香港流行歌。许魏洲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脑子里浮现起某天的下午在书房,自己指着窗台上的绿萝跟黄景瑜讲着人生道理的模样。黄景瑜沉默了半晌,最终丢了一句话,让他愣在原地。
十字路口转绿灯,许魏洲跟着前方的车流缓慢移动,下意识地换了条车道,跟着往公司的反方向走去。
上了机场高速,速度越来越快,风从车窗灌进来,掩盖了缓慢流淌的歌声。
直到到了机场,他还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他不知道黄景瑜现在在哪儿,他就打算满世界地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吧?
黄景瑜是看到许魏洲的消息才决定回来的。
他想好了很多理由,很多理由都不如“猫死了”这三个字足以让他回来。他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猫窝,磨掉色的打火机安静地躺在鞋柜上,厨房的水槽里还有刚用完的空盘子和空杯子。
他赤着脚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站在阳台上拨了那个号码。
“你好,我是许魏洲,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有事请留言。”
黄景瑜拉开阳台的窗户,手在口袋里摸到了打火机,这只打火机是一直在这条裤子的口袋里,还是自己刚刚拿了放进去的?他一时想不起来。以前在电影里看到主角说自己“一进屋就忘了要干嘛,估计宠物就是这么过一辈子的”,他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猫窝,觉得这句话形容现在的自己特别恰当。
他点燃一颗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植物落地生根,即使在岩缝中都能繁殖生长?我出去采风的时候总能见到,人们都管它叫作“不死鸟”。
【全文完】